谭真谛ꢃ“形”:早期艺术观念中人神对话的语言基础
度” ,这一重“形”的审美标准显然是源于对生存境遇的考虑。通过“百兽率舞”的两种解释,可以看出祈神、
娱神的宗教活动均与人们对“形”的感知和模拟分割不开。何以如此? 该时期,人与自然万物之间存在着一
种被主观认定的特殊联系,这种联系表现为人们的因果判断常常是倒置的、偶然的。在蒙昧的探索中,人们
需要解释各种偶然的因果联系,于是神便产生了。进而,先民通过想象、联想的方式,建立了一种主观臆想的
万物有灵观念,对动物形态进行模仿是可以实现人与动物通感的,以模仿的方式实现了人与万物的交流。但
是,神的显灵归根结底是自然规律的作用,任何宗教行为都无法违反自然规律而收到效果。早期人类对某些
自然规律进行了正确把握却浑然不知,坚信是神的作用,因此,觉得这一有意无意的行为符合神的旨意,于是
将这一行为保留于宗教活动之中,究其根本则是人偶然地顺应了某些自然规律罢了。在理性认识相对落后
的时期,形象思维是先民们认识和了解万物之“形”的主要方式,神与人的沟通方式就是先民以形象思维为主
导对“形”尝试以科学规律进行把握和再现。如于民先生所讲:“不仅认识一般的具体事物如此,对自然规律
性探求的表现,也是通过形象,主要是动物的形象。而经验的继承与移植,也主要表现为形象的再现。在形
象的反复不断的再现过程中,随着形象的思维不断发展,渗透于其中的理性认识因素也就越来越多和由浅入
深,直至最后形成与形象的思维互相联系而又独立存在的抽象思维。”②可见,“形”在抽象的形上观念建构中
的重要基础作用。同理,在宗教的创建过程中,要达成一个被公共认可的神灵观念,是脱离不了对自然界进
行更科学的把握的,也就是对可感之“形”的认识,这也是我们说宗教、科学和艺术在早期相伴而行的原因。
三ꢃ“以物通神”的制形理念
①
“神以形显”的“形神一体”观念,影响了中国早期“以物通神”艺术观念的兴起。我们说神以自然现象之
“形”为语言对人说了些什么,那么人则以人工物之“形”为语言对神表达着诉求,由此神、人之间才实现了无
阻碍的双向沟通。前者反映在自然规律认识不成熟和生活经验匮乏时期,人类以“形”为基础认识和感知客
体自然的一面;后者则反映为出于生存需要,人对客体自然改造的一面,作为人工物的艺术则是在这一面相
中的产物。随着早期人类生活实践经验的积累,在造物工艺和艺术观念上形成了一定的创作自觉,虽并不成
熟,也未形成专门的美学或诗学理论,但是器物中所传达的“以物通神”艺术观念与后世诗学理论中“以形写
神”的形神理论命题遥相呼应。
《周礼·春官·大宗伯》曰:“以玉作六器,以礼天地四方。以苍璧礼天,以黄琮礼地,以青圭礼东方,以赤
璋礼南方,以白琥礼西方,以玄璜礼北方。”③《周礼》中所提及的苍璧、黄琮、青圭等礼玉一类器物,因其参与
宗教祭祀活动,承载了上合于“神”的宗教内涵,而超出了一般的审美和实用功能,成为了隐喻哲学和宗教观
念的“形”,即黑格尔所谓的“象征型艺术”。黑格尔认为,“象征首先是一种符号。不过在单纯的符号里,意义
和它的表现的联系是一种完全任意构成的拼凑。这里的表现,即感性事物或形象,很少让人只就它本身来
看,而更多地使人想起一种本来外在于它的内容意义”④。不仅礼玉如此,青铜礼器的爵、尊、鼎,或更早的陶
制礼器爵、鬶、盉、觚也是如此。礼器成为了蕴含特定观念的语言,因“形”而存在,因“形”而被公众感知和认
可,并因有“形”可知而成为人神对话的具体语言,以实现人神沟通,由此,人神之间有了得以实现双向沟通的
稳定通路。作为宗教祭祀的礼器,为实现通神目的仍需要以特定形式去承载人们的观念,因此,宗教活动中
如何营构器物之“形”,使其成为人神沟通中更能通达神意的语言形式,便是先民们思考的重点。在此基础
上,先民们逐步形成了对艺术规律的把握,并将此运用于艺术实践之中。
首先,通神器物之“形”以符合社会和自然规律的事物之“形”为原型。新石器时期的齐家文化出土了大
量的玉制品,其中武威娘娘台出土的玉斧,虽是无实用价值的观念承载物,但从造物形式上来说仍保留了旧
石器时期石斧、石铲或石锛的造型。从可用之工具的石斧到通神之功能的玉斧,意味着纯粹艺术产生的可
能。即对实用性的脱离,使艺术可以突破以实用功能为主导的造型设计,唯有如此,才可以将人类的浪漫想
①
②
③
④
普列汉诺夫《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集》第3卷,刘亦宇等译,生活·读书·新知三联书店1962年版,第380页。
于民《春秋前审美观念的发展》,安徽教育出版社2013年版,第61页。
《十三经注疏》,第762页。
黑格尔《美学》第2卷,朱光潜译,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,第10页。
45